國小時,動輒到中午,響亮的樂聲便會響起。路隊等著司令台上的老師發號後,便轉身走往校門口。父親已從事濱海農作有一段時日,在我放學時,他總拋下手邊工作,騎著時常拋錨的摩托車到學校來接我返家。
「這是你阿公喔?」當時的我羞恥心作祟,因為父親與其他同學的爸爸相較起來年長許多,每當聽到同路隊的同學問起這句話,我便會低頭噤聲。這時,身旁的父親中氣十足地回應:「同學,我是佳心的爸爸啦!」父親頓了下接著說:「因為自己成家得晚,所以看起來比較老啦。」
我這樣逃避的行為,早已刺傷父親的心。父親曾面帶怒容地說:「妳以後自己走回家,我不會去載妳了。」隔天,依然可見父親戴著亮黃色全罩式安全帽出現在校門邊。我問父親,「遐爾熱,是按怎無褪安全帽仔」他只是淡淡地說:「啊,囝啊郎賣mn̄g遐濟。」多年後的現在,我才知道當時的父親,寧願熱也不願脫下安全帽的原因,僅是顧慮女兒的「臉皮」。
我雖然知道父親下田需要人手,但我每回到田裡就玩起泥巴或雜草,弄得全身髒兮兮。父親覺得把我養得很「缺角」,有些小孩早已到菜市場裡幫忙家裡生計;而我只喜歡跟著阿嬤逛菜市場。
多年後,我再度回到菜市場,與父親在「大甲菜市場」外,距離大約三條街的路邊擺著菜攤。父親的攤位,僅是幾塊裝飼料的袋子簡陋佈置而成的,飼料袋就大大剌剌地鋪在烤的火熱的柏油路上,上頭擺滿父親與我凌晨四、五點至菜園採收下來的豬菜葉及少量的時蔬,一旁還放著一只秤子及裝蔬菜用的塑膠袋。
「幫我捾(kuānn)呼賀嘿!」一位滿頭花白的老婦人,對著身旁的小孫子溫柔叮嚀。見到老婦人與小孫子經過菜攤旁,父親熱情招呼他們祖孫倆,而我則蹲踞在菜攤邊觀察父親與老婦人的互動。當然,我也不時拿著灑水器對著豬菜葉噴水,深怕熱辣的艷陽將豬菜葉上的水份蒸散光,導致賣相差而滯銷。
到菜市場的動機,已與年幼不同,而我現在也多了一個新身份──菜攤副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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